
该书对近三百年唐代诗东说念主的创做念想、艺术建立、诗风以及各时期诗歌本性与流变等事实进行了详确的汇报,了了地勾画出唐诗发生、发展、演变的历史轨迹和头绪。
该书防卫“诗”与“诗史”的连合,藏身文学史,以文本为中心,了了地汇报了唐诗在发展经由中的激越与失意以及诗东说念主在时期洪水中的起升沉伏。
该书多为是作家教养和议论中的自得之见,言语平实简易,是了解唐诗、唐朝诗东说念主、唐诗历史的宏构力作。
第一编 初唐诗
第一章 初唐前期诗
第一节 李世民的政事念念想、文艺指标和他的诗
第二节 李世民周围的遗老重臣诗东说念主
第三节 山林诗东说念主王绩
第二章 初唐后期诗
第一节 唐诗革命的先行者“初唐四杰”
第二节 沈、宋、刘、张与文章四友
第三节 唐诗革命的旗头陈子昂
第二编 盛唐诗
第一章 盛唐征象
第一节 盛唐始音:从张说到张九龄
第二节 追求清淡道理的诗东说念主(孟浩然、王维、储光羲、常建等)
第三节 考究魁伟气概的诗东说念主(高适、岑参、王昌龄、李颀等)
第二章 执着追求东说念主生价值的伟大天才诗东说念主李白
第一节 李白的生平与念念想、性格
第二节 李白诗的超过艺术建立
第三编 中唐诗
第一章 忧国伤时、仁民爱物的伟大社会诗东说念主杜甫
第一节 杜甫的生平、念念想与创作
第二节 杜甫诗超卓的艺术创造性
第二章 中唐前期诗
第一节 追求古朴之风的愍刺诗东说念主(元结、《箧中集》诗东说念主及
顾况、戴叔伦、戎昱)
第二节 五言诗的“双璧”(刘长卿、韦应物)
第三节 跟踪盛唐余风的大历诗东说念主
第三章 中唐后期诗
第一节 刻申请新的趣味诗东说念主(韩愈、孟郊、贾岛、李贺等)
第二节 求实崇俗的讽谕诗东说念主(白居易、元稹、张籍、王建等)
第三节 祥和政事的谪迁诗东说念主(刘禹锡、柳宗元)
第四编 晚唐诗
第一章 晚唐前期诗 438
第一节 清俊悲慨的格律诗东说念主(杜牧、张祜、许浑、赵嘏、马戴、刘沧)
第二节 为婉约词开说念的绮艳诗东说念主(李商隐、温庭筠)
第二章 晚唐后期诗
第一节 刺时愤世的尚俗诗东说念主(罗隐、聂夷中、杜荀鹤、于、李山甫、皮日休、陆龟蒙)
第二节 伤时忧生的清丽诗东说念主(韦庄、司空图、来鹄、方干、郑谷及韩偓、吴融、唐彦谦)
附录 唐代诗东说念主字号又名及列传贵府索引
跋文
重版跋文
活着界文学史上,西方诸国大抵以叙事文体最为发达,而东方的中国则以擅长抒怀文学著称。中国东说念主奕世不废的言志抒怀载体是诗。说到中国古代的诗,前东说念主经常说“诗莫备于唐”“诗莫盛于唐”,一致认为唐诗为古典诗之集大成。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序》中说过一段话,治文学的大都耳闻目睹。“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尔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这种提法其实产生颇早。王国维就自称其说本于焦循《易余籥录》。而焦循之前,李渔在他的《闲情偶寄·词曲部》首篇也说:“历朝翰墨之盛,其名各有所归,‘汉史’‘唐诗’‘宋文’‘元曲’,此众东说念主表面语也。”
再早极少,明东说念主曹何在《妄语长语》中说:“汉之文、唐之诗、宋之性理、元之词曲。”卓东说念主月也在《古今词统序》中说:“夫诗让唐,词让宋,曲又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
再前极少,元东说念主罗宗信在《华夏音韵序》中说:“世之共称唐诗、宋词、大元乐府,诚哉!”

他们说“众东说念主表面语”“世之共称”云云,可见这种观点相比庞大。他们的说法不全一致,视角也有各异,但奇怪的是都以诗属唐,莫得例外。这很故意义。这是否阐明了唐诗在历代东说念主们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呢?
本来,“诗体代变”,正如明胡应麟所说“诗至于唐而格备,至于绝而体穷。故宋东说念主不得不变而之词,元东说念主不得不变而之曲”(《诗薮·内编》卷一),代有偏胜是很天然的事。但是咱们弗成痛快胡应麟“诗之格以代降”的话,推导出唐以后无诗的论断来。
历代公推为“一代文学”的唐诗,其后果果真是丰硕的,其建立果真是伟大的,咱们仅就以下几方面来看,也不错明白前东说念主舆论之不虚。
一是唐诗名家聚积,菁华宏富。
今天咱们见到的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成书的唐诗总集《全唐诗》,共900 卷,收录了唐五代2200余东说念主的诗作48900余首。经过连年辑佚,总和已过50000 首。这个数字逾越了绵延一千多年的先唐时期诗歌的总和甚多。
本色上唐东说念主其时的作品远不啻此数,咱们从明东说念主胡震亨在《唐音癸签》卷中整理著录唐东说念主别集的情况不错想知鲁莽。
胡氏从《旧唐书·经书志》、《新唐书·艺文志》、郑樵《通志·艺文略》、尤袤《遂初堂书目》、马端临《文件通考·经书考》(马氏所据为晁公武《郡斋念书志》及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书目中所采录的唐五代别集共691家,计8292卷。
胡震亨揣度这8000 余卷中,就算诗只占四分之一,也应有2000卷,但他编《唐音统签》时所据的也不外千卷附近。由此不错设想唐时诗作的总和至少当在100000 首以上,到明时已佚一火过半。

50000 首诗的数字,比之其后的全宋诗、全明诗、全清诗,天然不算什么;但是唐代刊刻未兴,诗篇全靠手录,宋以后才得以梓行,如非众东说念主爱护,今天咱们能看到的唐诗确定少得多,从这极少着想,50000 首是一份不小的遗产。
天然,更可贵的是这50000 首诗中流播东说念主口的名篇好多,其传播率可能超越任何一代,这诠释它质地高,菁华极为宏富。
至于从诗东说念主说,李白、杜甫都是俯仰今古的天才,王维、韩愈、白居易、李商隐都是开宗立派的全球,此外大奶名家也特等十,至于像张若虚、王之涣、张继等以一二首诗得名的更难以数计了。是以从诗东说念主、诗作的水平、质地来说,唐诗果真是其他时期难以企及的。
鲁迅先生曾说,“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致杨霁云》,1934-12-20),从总体的相比上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二是唐诗题材宽广,内容丰富。
诗是诗东说念主体认生涯的审好意思居品。诗东说念主的生涯感受愈丰富,他的艺术厚谊寰球便愈宽阔,提供给读者的诗作便愈益多姿多彩,其价值也就愈高。相背,如若诗东说念主生涯狭小,诗境贫乏,写来写去都是似曾相识的老一套,那么就算妙技再好,也难于生新动东说念主。
王人、梁宫廷诗东说念主们好多都是镂月裁云的妙手,但是他们生涯圈子太窄,况且穷乏积极健康的精神,于是堕入体式主义的泥淖,经常“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牵丝攀藤,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浪之状”(李谔《上隋高祖革文采书》),这样写出来的诗,天然不可能感动东说念主。唐初诗东说念主多在宫廷,生涯单调,其诗少有不满。
直到“四杰”出,他们把追求功业的联想和游宦江湖的厚谊化之为诗,使题材“由宫廷走到估客”,“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闻一多《唐诗杂论·四杰》),此后唐诗才慢慢欣慰出隆盛的生命力。
天然,如就个东说念主而论,题材与内容的宽狭之别仍然很大,如杜甫诗的题材就很宽,反应了社会的各个方面,故称“诗史”。胡铨说:“少陵杜甫耽作诗,不事他业,讥刺、讥议、诋诃、箴规、姗骂、比兴、赋颂、叹息、忿懥、忌惮、好乐、忧患、怨怼、凌遽、悲歌、喜怒、哀乐、怡愉、镇定,凡感于中,一于诗发之。”(《僧祖信诗序》)但是唐诗东说念主中也有选题很窄的。
不外就通盘唐代诗坛来说,内容就相当丰富了,可说东说念主世间一切世象、征象、兴象似乎都投影其中了。举凡天象、时令、江山、旷野、边塞、都会、宫禁、蛮荒、政教、东说念主伦、宴享、朝会、庆吊、谪迁、出使、隐逸、游侠、渔樵、狩猎、离会、愍刺、述怀、咏物、怀古、咏史、论文、题画、叙事、民俗、风情、酒肆、青楼、寺不雅等等,莫不有诗。
大要其他文体不错反应的内容,诗中皆可发达,甚而幽冥、仙界,无往不届,不错说再现了大千寰球。

三是体制完备,体式各样。
胡震亨云:“诗之至唐,体大备矣。……一曰四言古诗,一曰五言古诗,一曰七言古诗,一曰詈骂句;一曰五言律诗,一曰五言排律,一曰七言律诗,一曰七言排律;一曰五言绝句,一曰七言绝句。外古体有三字诗、六字诗、三五七言诗、一字至七字诗、骚体杂言诗;律体有五言小律、七言小律,又六言律诗及六言绝句。而诸诗内又有诗与乐府之别,乐府内又有往题、新题之别。往题者,汉魏以下、陈隋以上乐府古题,唐东说念主所拟作也。新题者,古乐府所无,唐东说念主新制为乐府题者也。其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又有曰引者,曰曲者,曰谣者,曰辞者,曰篇者。有曰咏者,曰吟者,曰叹者,曰唱者,曰弄者。复有曰念念者,曰怨者,曰悲若哀者,曰乐者。凡此多属之乐府,然非必尽谱之于乐。……唐诗体名,庶尽乎此矣!”(《唐音癸签》卷一)

他说的大要王人全。唐代诗东说念主不错在这样多的体式、文体中选用合适的载体来抒发我方的表露、厚谊与生涯图景,难怪能涌出多量的名篇佳什。
唐以后,诗的体制基本莫得创新,虽然出现了词、曲,但就狭义的“诗”而言,却再也莫得产生大的突破。唐诗在形骸上的范型于今仍在古典诗的爱好者中起着述用。
四是百花王人放,魄力浩繁。
唐诗的作家有2000 多东说念主,天然不是说每东说念主都具有魄力。但在唐代,凸起的诗东说念主果真不少,他们经常都能放任个性,独具心裁,在创作中形成独自的诗风,从而使诗坛呈现百花竞艳、群星争辉的现象。
他们中有魁伟壮烈者,有清远淡薄者,有奇伟潇洒者,有千里郁抑扬者,有重拙镵刻者,有清圆流利者,有质朴俚俗者,有绮艳风致者。或如秋水芙蓉,或如草根寒蛩,或如风樯阵马,或如野寺孤僧,或如百宝流苏,或如豆棚瓜架。可恣肆花消,可从简精警,可运动,可僻涩,可富丽,可寒俭,可坦易,可深婉,可清亮,可诡异。况且经常不是一东说念主一貌,有的诗东说念主在总体魄力下还呈现出多种神色。
有些诗东说念主相互间又异中有同,形成派别或群体。尽管派别不同,但由于照耀着时期的光影,发达出时期的共同特征,他们又禀受着交流的征象。总之,唐诗的魄力极为繁盛,可谓奇光异彩,风韵万方,它充分展示了唐诗在艺术上的高度建立。
五是承先启后,影响深远。
唐诗虽仅仅一代诗作,但它选择了前代诗歌系数的精华。元稹评杜甫诗说:“至于子好意思,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东说念主东说念主之所独专矣。”(《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
这话如若用来阐明唐诗的渊源,大要亦然正确的。沈德潜说:“唐东说念主诗虽各出心裁,实宪章八代。如李陵录别,开《阳关三叠》之先声;王粲《七哀》,为《垂老别》《无家别》之祖武。子昂正本于阮公,左司嗣音夫彭泽。”(《唐诗别裁集·凡例》)

这话说得更明白。由于能兼容百川,故能成其大,“即王人梁之绮缛,陈隋之轻艳,风标品格或然不逊于唐,然缘此遂谓非唐诗所由出,将四海之水非孟津以下所由注,有是理哉”(沈德潜《古诗源序》)。这既解释了唐诗繁华一个方面的原因,也诠释了唐诗自己的孕大含深。这是一个问题。
另外,对后世说,唐诗的影响是极大的。咱们如若把10 世纪至极后的中国古代诗都当作唐诗的脉裔,只怕并不外分。宋诗是有建立的,甚而可与唐诗并列,但是宋诗本色起始于杜、韩,以文为诗产生于中唐。
是以唐代的诗,应该说就大体段来看有两体,一是以丰步地韵见长的唐音,一是以念念理筋骨取胜的宋调。
由此可见,宋诗径直脱胎于唐。元东说念主是学唐的。明诗主要宗法盛唐。清东说念主或宗唐,或法宋,追源逐本,仍离不开唐诗的影响。
至于说到唐以后诗歌表面上的以禅喻诗以及神韵、作风、肌理、性灵诸说,亦莫不由唐诗所启发。宋后诗话不重唐诗的很少。说到众东说念主传习,更是历代不衰。

有民众稽考唐以来至清末的唐诗选本,至少有600 余种。清东说念主编的《唐诗三百首》众所周知,于今不废。
这些事实告诉咱们:东说念主世沧桑,陵谷变迁,作为文学遗产的唐诗,摄取历史罡风猛火的历练,不仅莫得化为劫灰,反而光彩欣慰,百代弥新,这不是有劲地诠释了它的伟大疏淡和无尽的生命力吗?
唐诗的空前繁华与广阔建立,取决于特定的社会要求与历史机缘。
国度的调处,国力的遒劲,经济的繁华,社会文化生涯的活跃,是文艺兴盛的遑急原因。特殊是南北各地域的关系、交流及对外的通达、贸易,防碍了永劫期的割据与顽固状态,这大大广阔了东说念主们的视线,为其时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舞台与信息。
科举制、开明的文化计谋及多元的形而上学表露,促成士东说念主念念想、举止空前的解放与恢弘。交友、漫游、干谒、任侠尚武、信奉佛说念、考究隐逸、游宦名都等等社会习惯,促使士东说念主养成多种情味与警戒。君王雅好文艺舞乐,特殊是初唐的宫廷诗会,虽然自己莫得产生出什么好作品,却刺激了世风,使通盘社会对诗抱着赏玩与偏疼的立场。
不外,社会环境、时期氛围仅仅一个方面的原因。关于唐诗的勃兴来说,这只可说是外因。唐诗繁华还离不开其他一些要求,其中最遑急的就是诗歌自己发展的机会及诗东说念主创作的自愿表露。这可说是唐诗发展的内因。
中国历史上的盛代推汉、唐,但是汉代的诗如初生童稚,与唐代根底不可相提并论,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汉代虽有遒劲的国势,它的赋与散文的发达都能与之格外,但是就诗而论,它接受的遗产与警戒果真太少了,况且文学不雅念也远未形成。

是以有才如班固,也只可写出“三王德弥薄,惟后用肉刑。太苍令有罪,落网长安城”(《咏史》)这样质木无文的诗来。
唐东说念主就运道得多了!建安及六朝以来,五言诗仍是闇练,七言诗亦已渐兴,山水诗仍是产生,新体诗也已出现,加之声律说的流行,文笔的区分,文学相干于学术的寂然,《文选》《文心雕龙》《诗品》等著述的影响,凡此各样,均形成纯文学不雅念的形成,形成文学念念想、文学体式特殊是诗歌体制的更新与改善,以及诗歌艺术上的创作警戒的闇练与丰富。
独一有待的是天才的诗东说念主、旺盛的创作热诚以及规则健康的创作标的的到来。具备了这些要求就可能登上顶峰。
唐东说念主正赶上了这一机缘。明东说念主林鸿说:“上自苏、李,下迄六代、汉、魏,节气虽雄而菁华不及。晋祖抽象,宋尚条畅,王人、梁以下,但务春华,殊欠秋实。唯李唐作家可谓大成。”(高棅《唐诗品汇·凡例》)意义是唐东说念主恰巧取汉魏与六朝两期之长而去其所短,故能后天不良,获取空前奏效。

这是中国诗歌孕育期中的“正、反、合”。唐东说念主既赶上了诗体发展的“合龙”机遇,再加上上述空前有益的社会环境,于是当大都天才诗东说念主出世,当社会对诗抱着爱护与渴求,当“四杰”、陈子昂、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等等不断指导着诗坛对峙改造与创新的标的,当这些主不雅要求都出当前,天然而然,有唐三百年获取诗歌创作的空前奏效就是无可怀疑的事了。
闻一多先生曾把这个时期叫“诗唐”。他说,“诗唐者,诗的唐朝也,懂得了诗的唐朝,才能赏玩唐朝的诗”(见业师郑临川先生述评《闻一多论古典文学》中《说唐诗·诗的唐朝》),这话很爽快。
果真,在唐朝,险些通盘社会的才子都在写诗,正如胡应麟所说:“唐诗东说念主上自皇帝,下逮庶东说念主,百司庶府,三教九流,靡所不备。”(《诗薮·外编》卷三)
六朝及初唐那种诗为宫廷贵族所操纵的现象自“四杰”以后全被防碍。到处不错看见诗、听见诗,不仅书于楮墨、被于弦管、刻于碑石、题于寺壁,况且还远传外洋(元稹《白氏长庆集序》云鸡林贾东说念主求市元、白诗甚切。
又贾岛《哭孟郊》诗“冢近登山说念,诗随过海船”)。诗东说念主在这时极受疼爱。上官仪步月吟诗,路东说念主视若巨人(《唐诗纪事》卷六引《古今诗话》)。“旗亭画壁”的故事也阐明诗东说念主倍受尊敬(薛用弱《集异记》卷二)。
白居易生前诗名传天地,歌伎都以能诵《长恨歌》而大增身价(见白居易《与元九书》),身后宣宗李忱作诗吊祭,奖饰“孺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可谓生荣一火哀。
有东说念主倾慕李白,自名李赤;又有东说念主更名张碧,字太碧(见《柳宗元集》卷十七《李赤传》及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四十五)。

有东说念主崇敬白居易,自称黄居难,字乐地。又有东说念主企羡杜荀鹤,自名杜荀鸭(均见王世贞《弇州山东说念主四部稿》卷一六二《宛委余编》七引《霏雪录》)。李洞尊崇贾岛,为铸铜像顶戴之,视之如佛(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九)。
这些逸事及佳话太多了,充分反应了唐诗的社会氛围。由此咱们不难懂析唐诗在其时社会生涯中的地位与价值。
那么,什么是唐诗?唐诗的特质究竟是什么呢?
如若咱们说,“唐诗,就是唐代的诗”,这弗成说错,却等于莫得回话。其实这问题很难回话。一方面,关于唐畴前的诗来说,唐诗果真发达出清新的容貌,风神独具;而另一方面,有唐近三百年,唐诗通俗处于发展变化之中,这又使咱们很难给它概括出单纯、固定的内涵。
这就有必要表露唐诗发展变化的头绪、轨迹,有必要对此发展变化作宏不雅的主持。这天然导致唐诗的分期。

宋东说念主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把唐诗分为五体:唐初体、盛唐体、大历体、元和体、晚唐体。他推重盛唐诗,认为这才是“第一义”,大历后诗都是小乘禅。这本色是最早的唐诗分期,是五分法。
元代方回在其编选的《瀛奎律髓》卷十初次有了“中唐”的提法。杨士宏编选《唐音》,有始音、正音、遗响之目,其中“正音”又分为唐初盛唐诗(武德至天宝末)、中唐诗(天宝末至元和)、晚唐诗(元和至唐末)三段,这像是三分法,又像是四分法。
明东说念主高棅编选《唐诗品汇》,明确在卷首的“诗东说念主爵里详节”中标出:武德至开元初为初唐,开元至大历初为盛唐,大历至元和末为中唐,开成至五季为晚唐。
他在总叙中概括形容了各期的主要诗东说念主及魄力流变,又在凡例中说“大略以初唐为正始,盛唐为正统、全球、名家、羽翼,中唐为接武,晚唐为正变、余响,方外异东说念主等诗为傍流”,可见他在四唐中,以盛唐为正统,元和以后为变体。
这个选本影响很大,这以后“四唐”的分期得到多数东说念主承认,这种“正变”不雅也产生了深远影响。此后一些东说念主的分期仅仅在各本领的断限年代上略有进出,大的步地却莫得什么变化。
天然,严羽、高棅的表面中也有显着的差错,如硬要把杜甫划入盛唐,以了得“盛唐之盛”,为“诗必盛唐”说张目,而又对中、晚唐诗的新变过于抑遏,经常以步地的荣枯来月旦各期诗的上下,形成一种崇“正”黜“变”的不雅念。这种作法既不合适事实,又宣扬了复旧而忽视了创新,其后的前后“七子”进一步兴风作浪,有一定幽闲作用。
是以,严、高的分期也受到一些东说念主讥议。如钱谦益便问说念:“一东说念主之身,更历二时,将诗以东说念主次耶?抑东说念主以时降耶?世之荐樽盛唐,开元、天宝云尔,自时厥后,皆自郐而下者也。诚如是,则苏、李、枚乘之后,不应复有建安、有黄初……”(《牧斋有学集》卷十五《唐诗英华序》)

袁枚也说:“论诗区别唐、宋,判分中、晚,余雅不喜。尝举盛唐贺知章《咏柳》云‘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皆雕饰极矣,得不谓之中、晚乎?”(《随园诗话》卷七)
他们的非难都有道理,不外统统抵赖分期也太过分,况且严羽明明说:“盛唐东说念主诗,亦有一二首先晚唐者;晚唐东说念主诗,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当论其鲁莽耳。”(《沧浪诗话·诗评》)有了这个鲁莽分别才能看出唐诗发展变化的阶段性,是以咱们弗成半上落下。
现现代学者为改进“诗必盛唐”说的偏执,在分期上作了大的攻击。
闻一多把建安五年(200)至民国九年(1920)的诗称为近代诗,其中又以天宝十四载(755)为界分为前后二期。他说:“唐诗在天宝前后统统是两种判然不同的魄力容貌,这是因为作家的身份和生涯前后有了很大改变的缘起。”(《闻一多论古典文学》)他对唐诗也用四分法,盛、中唐以天宝末为界。

陆侃如、冯沅君的《中国诗史》把唐诗分为初盛唐诗、中晚唐诗两大段,以安史之乱为界,杜甫是中晚唐诗的开先。
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唐诗议论空前兴盛,在分期问题上也有新的探索,当今三分法、四分法、五分法、八分法都有,各有原理。
但有极少相比一致,即多以天宝十四载作为一个遑急分界线,把李白、杜甫分置两个不同的时期,况且既确定盛唐之为盛,也充分珍惜中晚唐的创造发展。
名义看来,似乎这仅仅分期问题,本色上它反应了今东说念主对唐诗发展流变新的表露与评价,反应了新的“正变”不雅念。本来宋、元以来以大历为盛、中唐分界,包含着文艺的因革缓于世变,文学发展与政事、经济不全同步的合理身分,但他们划线的主要主义却在于并尊李、杜,推重盛唐,崇“正”黜“变”。其实文学也有另一本性,即它无比敏锐,是时期的风雨表。
艺术体式的变化虽不与世变亦步亦趋,但对主体心理及客体氛围变化的反应却是很敏捷的。从唐诗发展的本色情况看,杜甫饱经世乱,其诗作绝大多数写于乱后,千里郁深厚,以写实见长,与李白为代表的重在发达主体意兴的盛唐自尊主义诗风大相径庭;且杜诗在艺术上也斥地了无数决窍,影响极深远,中晚唐诗莫不在其遮掩之下,其与李白应分属两期实无可争辩。严、高档东说念主纳杜甫入盛唐而批驳中晚唐诗的创变的做法,本色是一种复旧的、凝止的诗学不雅在作怪,此种偏颇自应改进。
在我看来,唐诗的分期起码应试虑三方面的身分。
其一是社会环境方面的身分。
国度的强弱抚慰,社会政事、经济的清浊荣枯,文化氛围的兴衰消长,这都决定了创做客体的形貌,也影响着创作东体的心态、厚谊。步地变易,文艺自会随之改不雅。

二是诗艺自身的规则。
这是主不雅与客不雅、表面与警戒、历史与实际等身分作用于诗东说念主而形成的创作上的节拍性。纪昀曾说:“陈、隋雕华,渐成饾饤,其极也反而魁伟。盛唐魁伟,渐成肤廓,其极也一变而新好意思,再变而夷易,三变而恢奇幽僻,四变而绮靡。皆不得否则之势,而亦各有其佳处,故皆能自传。元东说念主但逐晚唐,是为不识其本,故降而愈靡。明东说念主高语盛唐,是为不知其变,故袭而为套。学者知魁伟为正统,而复知专尚魁伟之毛病,则庶几矣。”(《瀛奎律髓刊误》卷二十四)
他这话说得较平实,正说念明了诗艺自身不得不变的形势,正确的唐诗分期就应该揭示出这种规则。
第三是诗东说念主群体代谢的身分。
诗东说念主各有个性,但同期代的诗东说念主由于客不雅环境交流,在心态特征上、审好意思表露上总有重叠之处,这经常形成一种时期魄力。是以诗东说念主群体的代谢亦然诗歌风会升沉的遑急原因。
基于这样的原则,我想唐诗发展的大趋势不错分为四期七段来看。

武德至景云的九十四年是初唐期。
其中又分两段。武德、贞不雅是前段,中心是李世民,诗东说念主多是遗老重臣。这段时期诗在宫廷,有很显着的御用性、酬酢性,受王人、梁影响重,但有所匡正。这时诗东说念主庞大珍惜声律、对偶,有益于近体诗的孕育。
高宗及武后当政期为后段,诗坛代谢,新东说念主崭露。这当中一部分东说念主跟踪前东说念主,发展了应制诗,另一部分东说念主则改造诗风,使创作从内容到征象都发达出浓厚的时期生涯气味。他们共同完成了诗的律化。在陈子昂手中,古体的地位被擢升,从此古、近同尊,并驾王人驱。
玄宗在位的四十五年为盛唐。经过张说到张九龄这段时期的酝酿,出现了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清淡派诗东说念主,以及高适、岑参为代表的魁伟派诗东说念主。
前者近体最优,尔后者尤擅古体,前者多用五言,尔后者七言最了得。他们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造诣,显现了唐诗独有的容貌。李白一出,“盛唐征象”得到最充分、最完满的发达,把盛唐诗推上了岑岭。
从肃宗至德初至穆宗长庆的六十九年可称中唐期。中唐期又大要以贞元十年(794)为界,分为前后二段。前段以伟大的社会诗东说念主杜甫为先导,他蒿目时艰,忧国伤乱,开写实之风,抒家国之痛,其诗不愧为“诗史”。他“诗料无所不入”(《唐音癸签》卷十),力擅众
体,况且“正而能变,变而能化”(《诗薮·内编》卷四),沾溉后东说念主至多。
中唐前段其他诗东说念主,有少数志在愍刺,祥和实际,好五言,求复旧,但建立不大。更多东说念主活跃于大历前后,专心吟咏浊世余生的感受,以抒写自我为中心,他们主要袭取盛唐清淡诗风,长于近体,五律尤胜,工秀好听,几至洋洋万言,但缺乏创新。

中唐后期崛起的是孕育于乱后的一批新东说念主。他们大都有过“中兴”的联想,看不惯大历末流的黯然熟烂。他们都尊崇杜甫、韩、孟等东说念主,学习杜甫在诗艺上的刻苦与创造,以改进大历后之圆熟浅近,故趣味求新,有镵刻险涩之趣;而元、白诸东说念主则宗法杜甫的忠悃君国、祥和时政、即事名篇,以改变大历以来“窃占青山白云、春风芳草”(皎然《诗式》卷四)的空匮,主张求实崇俗,掀翻了讽谕诗的激越。
这段时期出现了不少有个性的诗东说念主,是唐诗的发展新变期,也揭橥了宋诗,其建立不亚于盛唐,不错说是唐诗的第二次激越。
从敬宗到昭宣帝的八十余年是晚唐期。这是季世,这期的诗东说念主身上都照耀着暗中的落日余光,他们发出的是衰世的悲音。这期又分两段。从敬宗到宣宗是前段,这内部杜牧、张祜、许浑、赵嘏等东说念主以七律见长,魄力清俊粗豪,健爽悲凉,经常在历史的凭吊中寄寓着衰世的叹息。

李商隐与温庭筠开娟秀诗风,以救孟郊、贾岛以来的贫穷枯槁之病。这当中李商隐诗兼众体,建立很高,影响也很大,为唐季全球。
懿宗至唐一火为后段,活跃着两群诗东说念主:一群是罗隐、聂夷中、杜荀鹤、皮日休、陆龟蒙等刺时愤世的尚俗诗东说念主,一群是韦庄、司空图、郑谷、韩偓等伤时忧生的清丽诗东说念主。他们都擅长近体,一般多纤巧而少浑厚,多坦荡而少含蓄,多佳句而少完篇,多雕镂而少圆融,又善体物,以工致见长。唐诗至此,缓缓衰微,不得不让宋诗、宋词代兴了。
基于这样的阶段性的扫视,咱们对唐诗的特质似乎不错这样表露:
盛唐诗文质炳焕,声律优好意思,既有气骨,复饶兴象,古、律二体俱佳,厚谊厚朴,娟秀魁伟,成为典型的唐音,它果真可作为唐诗的代表。
大乱之后,杜甫开写实之风,极诗法之变,为中晚唐诗斥地了新路,启发了新的派别与魄力的成长,使诗歌又有了创造发展,特殊是在元和前后有了大丰充,对宋以后诗产生着深远影响,它相似亦然唐诗中的精华。
中国诗滚滚而至,唐诗是其中最富魔力的一段,峡谷通津,飞瀑洪水,千汇万状,蔚为大不雅。大要两周之风、雅,南楚之屈骚,汉、魏之风骨,六朝之新声,莫不兼收并融,英华尽萃。唐以后诗之有自家容貌者,一为宋诗,一为清诗,莫不由唐诗肇其端,孕其胎。
因此,咱们说唐诗是以情韵丰神胜诚然是对的,说它当中有宋体亦然对的,它果真是中国古代诗之集大成者。

这本书稿是1988 年运转下笔的。其时我正准备为华文系本科生及硕士生开一门“唐诗概论”的选修课,大纲已写好,约四五万字,却苦于莫得供给学生阅读的篇幅适中的讲义,颇费游移。
恰好这时出书社一位一又友过访约稿,于是我便萌生了写一册唐诗史的念头。经过出书社几位大编议论,承他们信任,痛快了。
这年的盛夏我便运转了“援助”。手边有多年积聚的贵府,还算丰富,但是由于常有教养任务及杂事,稿子只可时写时辍,直到1990 年夏才脱稿,而就我的责任气象说,这种遵循已算不低了。
书稿交到出书社后,正迎着活跃的商品经济大潮向原有的出书次第冲来,再加上传统学术在社会生涯中日趋疏远、清寒,拙著天然显得很不对时宜。出书社处于体制转轨之中,有好多悲惨和难处,书稿被放手了下来。
我没猜测,重庆出书社的指导及剪辑们,弥远未忘扶、持学术的老传统,几年之后,他们在文籍市集不景气的情况下,仍然记取这本书稿,决心出书。这使我很感动,我但愿他们接受我言微意重的感激。

这本书的写稿意图,是让读者对近三百年唐代诗东说念主的创做念想、艺术建立、诗风以及各时期诗歌本性与流变等事实,有较翔实的了解。
由于篇幅有限,再加上我方表面教养差,卑之无甚高论,是以我选拔了“实多虚少”的写法。我认为读者最遑急的是掌持“事实”。但是停笔之后,我方又认为还有一些问题言犹未尽。这天然是无可若何的事,不外我投降精深的读者自会补正。
写稿经由中,唐诗民众谭优学锻练及业师郑临川锻练看过我的提纲,勖勉甚殷。原唐代文学学会会长、知名学者萧涤非锻练,在病中为此书题签,使我铭感铭记。如今拙作行将面世,我通俗感想他们的饱读舞,同期潜入悲伤仍是殒命的萧涤非先生!
书中还有一些处所使用、模仿了前东说念主实时贤的后果,有未能表出者,统此致谢!牵涉剪辑杨直培先生为此书的立选、审订、校印做了多量责任,十分贫乏,再次致以谢意!切盼民众及读者予以指正,匡我不逮。

《唐诗史》是我1988 年到1990 年间写的一册专著,那时正在带硕士议论生,为了给学生议论唐诗提供极少起码的教导,就编写了这本书。书写好后,正逢营业经济大潮涌动,出书遭受了勤苦。直到几年之后,经重庆出书社几位一又友的力争,书终得出书,但这不是畅销书,赚不来钱,是以印数很少,只印了2000本。
书少,我手中十多本早已送给师友,只留了一册作“母本”。近来,常有读者索求,我唯独暗意歉意。上个月,忽得江西训诫出书社陈骥先生回电,他在网上发现此书,颇有重版此书的诡计。我很欢娱。倒不是自惜羽毛,而是书阙有间,由此不错得到弥补。
古书重印,自是幸事,但内省写书前卫为绿鬓朱颜,再理残编,已近二纪,耄耋昏暴,果真是万分叹息。
为了重印,理当再加董理,但元气心灵有限,只可仔细雠校,尽量减少失实,原著未能大动。书中污点,常言“正人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能改最佳,如力有未及,敢劳读者教正之。

杨世明,生于1937年,四川峨眉东说念主。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及古籍整理议论所锻练。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的教养及议论,曾解释中国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国文化史、唐诗概论、《昭明文选导读》、学术名著导读等课程。著有《淮海词笺注》《唐诗史》《刘长卿集纪年校注》《巴蜀文学史》等,校点有《眉庵集》,合编有《古代诗歌选》《历代咏梅诗词选》《巴蜀艺文五种》《巴蜀方志艺文篇目汇录索引》等。

